第六十八章 杨椿-《浊世砺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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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番话,把个南朝说得卑陋低下,一无可取。陈庆之听到,气得火冒三丈,只恨杨椿老儿出口成章、喷薄如涌,自个酒醉之下,竟是半句也接不上茬,只得戟指对方,讷讷不止:“你你你。。。”
杨椿继续:“虽立君臣,上慢下暴。是以刘劭杀父于前,休龙**于后,见逆人伦,禽兽不异。加以山阴请婿卖夫,朋淫于家,不顾讥笑。卿沐其遗风,未沾礼化,所谓阳翟之民不知癭之为丑!”
宋景休在内,一干白袍军武夫听得迷迷瞪瞪,全然不明所以,裴果便在边上低声解释。
原来这一段说的是南朝宋时,刘劭弑杀父皇宋文帝刘义隆,孝武帝刘骏竟与生母路太后**,又有山阴公主刘楚玉者,淫乐无度,居然向其弟前废帝刘子业请得面首三十,无视时人讥笑。。。皆腌臜污秽事也,一桩桩,一件件,无不耸人听闻。即宋景休几个听完,也都大摇其头,连称“下作”。
这些俱为实情,陈庆之博览群书,焉能不知?哑口无言,无得辩驳。
杨椿声音愈大,振聋发聩:“我魏膺箓受图,定鼎嵩洛,五山为镇,四海为家。移风易俗之典,与五帝而并迹,礼乐宪章之盛,凌百王而独高。岂卿鱼鳖之徒,慕义来朝,饮我池水,啄我稻粱,何为不逊,以至于此?”此一段抬高魏国之余,还不忘斥问陈庆之,此来为何无礼。
杨椿每一出口,皆清词雅句,引经据典,更谓纵横奔发,一气呵成。其文采之上佳,见识之渊博,实天下难得一见,即陈庆之心中恼怒,也不由暗说一声:庆之。。。自叹弗如。
杨椿说到激动处,自谓必死,乃狠狠摘下峨冠,一把掷于地上,叫道:“今日所观,你陈庆之也算不失气度。若你还有几分士人风骨在,还请约束三军,不可坏我洛中民生!”稍一停顿,喘着大气道:“自昱儿仙去,老朽早欲死耳,唯愿撞着你陈庆之,大骂而后快罢了。今日余愿已偿,甚为痛快淋漓。你要杀就杀,老夫把头凑过来,绝无二话!”
许是叫杨椿一通连珠炮,陈庆之已为酒醒;又或许是陈庆之为杨椿才华折服,说到底,陈子云还属一介文人;要不然就是挨骂挨得多了,也就不以为意。。。总而言之,此刻陈庆之悠悠鹗立,神情平静,心中诸般恼意,随风渐散。。。
当是时,杨宅厅中清风穿堂,煦日和暖,陈庆之声音深沉,绕梁不散:“自晋宋以来,都道洛阳早为荒土,又谓长江以北,尽是夷狄。今至洛阳,始知衣冠士族,并在中原,礼仪富盛,人物殷阜,令我大开眼界。。。南人北人,嘿嘿,又何必分得那般清楚。。。”霍然转身,朗声道:“传我将令,三军速速归营,无得扰民。敢有犯者,定斩不饶!”
说完这句,陈庆之朝着杨椿轻施一礼,便叫众人起身,告辞而去。
杨椿面无表情,只当没见。
元彧连连摇头,讪讪苦笑,待出得正厅,忽向陈庆之重重一礼,曰:“使君大度,元彧佩服之至;使君仁德,元彧铭感在心。日后若有用得着元彧处,必不敢推辞!”
陈庆之笑笑,还了一礼。
已至转角处,轻风荡荡,送来厅内杨椿声音:“你我私仇,从此一笔勾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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